F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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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5日 星期二

公民之聲:還沒找到根 記憶已被鏟除 (宋兆永)

徐世榮教授:
請大家傾聽宋兆永敘述人與土地的濃蜜關係!我想,許多人的堅持與奮鬥不懈,都是來自於這個重要的元素,我也是一樣的,謝謝兆永!

宋兆永:
每次都覺得,我都還來不及找到跟土地之間的連結,這土地就一直鏟除舊有的東西。我是外省第三代,在內湖出生,卻從不覺得跟台北有什麼關聯。但去台南念大學後,我發現生活可以有不同樣貌。在台南,我們喜歡騎著機車就往某條產業道路去;每周的夜市,攤販已擺了幾10年,我可以在固定這條街,對某幾家我喜歡的店家,越來越熟悉,而他們也了解我。濃濃的生活感,讓我可以盡情融入這塊土地跟人情。還有每天經過的老房子,有它的故事。這是台北完全沒有的經驗,讓我對生活的想像整個轉變。

程序不正義就像黑箱服貿,請賴市長高抬貴手,讓先生死得瞑目

南鐵東移是市政府向中央提出的「謀財害命」土地開發計畫.
【還原現場】江媽媽:程序不正義就像黑箱服貿,請賴市長高抬貴手,讓先生死得瞑目

反鐵路地下化東移自救會迫遷戶江媽媽4/3於台南市府含淚哽咽表示:

「各位媒體,謝謝你們,我今天是以很沉痛的心情來講話。因為我先生為了這件事情(鐵路地下化東移徵收案) 加重病情,在3月23已經往生了......。

他往生的前兩三天,還跟我談起擔心我們如果房子被拆,母子要住哪裡?他很憂心。我跟他說不要擔心,賴清德會照顧我們,結果他禮拜天就往生了....。他六十幾歲而已。

當然他本來就有一些毛病,但自從101年8月以後,聽到我們的房子會被拆,他加重他的病情,每天睡不著吃不好,身體急遽惡化。這一年多來我們內心的煎熬,賴市長他聽到了嗎?

我們的處境非常可憐!其實他們都知道,每戶都把你調查得清清楚楚。

我先生說,假如我們沒房子住,他會向賴市長要回我們房子。.....我們的店面是三角窗的雙店面,夫妻打拼40年,不吃不喝好不容易才有一間小店面作微薄生意謀生。他現在要給我們拆了。我們要住哪裡?要何去何從?我們生計怎麼辦?他往生前幾天還很憂心。

賴市長是這樣的對待我們。還要叫我們去買他的房子,我們要用甚麼去買他的房子?我們是透天的雙店面,他要把我們徵收,去買他們店面,我們要怎麼生活?小孩子又車禍沒有工作,我們還要養小孩。

其實賴市長他都知道,局長也知道,沿線居民都是弱勢,每個家庭都很可憐,請賴市長高抬貴手,可以退回(東移案),解決一些爭議,再來作工作。讓我們這些居民能夠比較安心地過日子。

程序不正義就像現在台北的反服貿一模一樣。假如賴清德高抬貴手,我先生也可以瞑目,他真的是憂心死了。這一年多來我們真的是折磨,度日如年,請各位媒體多多幫忙!」

主持人:我們為江媽媽的先生默哀三十秒.....。( 媒體拍照聲響起.....然而江媽媽這番悲從中來的肺腑之言能在官方控制的媒體擷取之下,及大量資訊每日不斷的產出之間,被社會記住和傾聽多少?弱勢者是否就注定連訴求程序正義的權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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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回顧】反黑箱、要聽證!自救會籲市府暫緩程序:我們要求很簡單,就只是希望辦一場聽證會,有這麼難嗎?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302235779918714&set=a.302229313252694.1073741832.100003968845452&type=1&theater
 — 與楊澤泉其他 6 個人在台南市政府

相片:【還原現場】江媽媽:程序不正義就像黑箱服貿,請賴市長高抬貴手,讓先生死得瞑目

反鐵路地下化東移自救會迫遷戶江媽媽4/3於台南市府含淚哽咽表示:

「各位媒體,謝謝你們,我今天是以很沉痛的心情來講話。因為我先生為了這件事情(鐵路地下化東移徵收案) 加重病情,在3月23已經往生了......。

他往生的前兩三天,還跟我談起擔心我們如果房子被拆,母子要住哪裡?他很憂心。我跟他說不要擔心,賴清德會照顧我們,結果他禮拜天就往生了....。他六十幾歲而已。

當然他本來就有一些毛病,但自從101年8月以後,聽到我們的房子會被拆,他加重他的病情,每天睡不著吃不好,身體急遽惡化。這一年多來我們內心的煎熬,賴市長他聽到了嗎?

我們的處境非常可憐!其實他們都知道,每戶都把你調查得清清楚楚。

我先生說,假如我們沒房子住,他會向賴市長要回我們房子。.....我們的店面是三角窗的雙店面,夫妻打拼40年,不吃不喝好不容易才有一間小店面作微薄生意謀生。他現在要給我們拆了。我們要住哪裡?要何去何從?我們生計怎麼辦?他往生前幾天還很憂心。

賴市長是這樣的對待我們。還要叫我們去買他的房子,我們要用甚麼去買他的房子?我們是透天的雙店面,他要把我們徵收,去買他們店面,我們要怎麼生活?小孩子又車禍沒有工作,我們還要養小孩。

其實賴市長他都知道,局長也知道,沿線居民都是弱勢,每個家庭都很可憐,請賴市長高抬貴手,可以退回(東移案),解決一些爭議,再來作工作。讓我們這些居民能夠比較安心地過日子。

程序不正義就像現在台北的反服貿一模一樣。假如賴清德高抬貴手,我先生也可以瞑目,他真的是憂心死了。這一年多來我們真的是折磨,度日如年,請各位媒體多多幫忙!」

主持人:我們為江媽媽的先生默哀三十秒.....。( 媒體拍照聲響起.....然而江媽媽這番悲從中來的肺腑之言能在官方控制的媒體擷取之下,及大量資訊每日不斷的產出之間,被社會記住和傾聽多少?弱勢者是否就注定連訴求程序正義的權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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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回顧】反黑箱、要聽證!自救會籲市府暫緩程序:我們要求很簡單,就只是希望辦一場聽證會,有這麼難嗎?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302235779918714&set=a.302229313252694.1073741832.100003968845452&type=1&theater

台灣政治最大的問題,在於部分公民不認為自己是主人

台灣政治最大的問題,在於部分公民不認為自己是主人,
把官當成神在拜,跪在地上祈求保佑,甚至覺得貪污是貢品,
至於選票? 對那些人來說,那跟香油錢差不多。

相片:台灣政治最大的問題,在於部分公民不認為自己是主人,
把官當成神在拜,跪在地上祈求保佑,甚至覺得貪污是貢品,
至於選票?   對那些人來說,那跟香油錢差不多。

被台糖出賣的彰南農地:一種對土地恩將仇報的浩劫式開發

青年佔領政治

2014年3月29日 星期六

訪調故事集─榕樹阿姨

「我不知道未來土地要怎麼買?拼一輩子,政府看上你的土地就來收走。合法民地為何說搶就搶?怎麼談補償?老人也習慣了。祖厝在,根就在...」榕樹阿姨說。  

沿著鐵路走,有一家房子格外顯眼,外頭拉著白布條「拆我家,我不幹!」被修剪的很漂亮的榕樹,一個日治時期的建物,主建築外頭可見木構造的形體、雨淋板,還有通風口,問起老房子會不會有漏水的問題,住在裡面的阿姨讚嘆著過去日本時代的木架構與建築技術,取材檜木較不會被從蛀蝕,一百年了仍相當堅固實在,而且住老房子也不用爬樓梯,阿姨相當滿意的說。一進屋內,榕樹阿姨即採集了前庭的番茄、後院的兩顆芭樂招待大家,阿姨說食物好吃的背後來自於「用心在栽培的,當然好吃!」這為熱情的阿姨,人人稱她為榕樹阿姨,因為喜愛園藝而與鐵路邊的地主結緣。日式時代這裡曾經荒廢一段時間,原先是一個凌亂的工寮,是遠居美國的屋主蘇先生所有,由於擔心房屋沒人住隨著時間而凋零荒廢,一直希望有人能夠來幫忙照顧房子而找上了榕樹阿姨,自從榕樹阿姨進駐老厝後,一個人從除雜草、整地、堆土開始用心經營,才又重新孕育了嶄新的綠意,每個月還要為了整理門口的百年老榕樹,捲起裙襬爬樹修剪。雜亂的工寮,在榕樹阿姨的用心及巧手下,成了台南市的世外桃花源。五年了,身為美容師的她還用「保溼」來形容土壤,若土壤缺水太硬就會沒有纖維、沒有彈性與生命力,因此照顧植物就成了她平日早晨的例行運動。

據蘇家描述,在那個國民黨實施「耕者有其田」的年代,祖先已經被搶奪過一次土地,而且是近九成的土地都已被奪去,僅存一成的土地現在又即將要被奪走,原地主當然氣憤。去年中秋,阿姨還開心的與親友烤肉,還以為喊了多年的鐵路地下化,只會動到原本說的,僅會拆到外牆,沒想到工程的版本說改就改,越改越不合理,他們變更成要拆四百多戶房子,雖然不是原地主,但榕樹阿姨的憤怒不比住戶少,每場陳情、抗爭能到就到,提起無理的徵收,提起可能不保的百年老榕樹,榕樹阿姨不禁淚滿盈眶...
購買產權、補償金補貼,究竟錢能買到什麼?又能彌補什麼?請執政者把「人」放進去思考,好嗎?




東區訪調故事集─自救會長家

昨晚約了一些願意關注鐵路東移一事的夥伴們拜訪會長的家,想到嶺南聖戰演出後,激動淚流的會長夫人,就覺得應該把我到嶺南現剪的柳丁帶過去給她,祝福她們也可以帶著嶺南的聖戰,持續打一場漂亮的勝戰!
自救會蘇會長的人生就這麼跟土地徵收緊繫著啊。蘇媽說在小一的時候就住在這個社區,經歷過二次大戰,回想當時日治時期的生活情景歷歷在目,小學就讀南大附小,下課後孩子喜歡到旁邊的小溪游泳,常玩太晚不敢回家,怕被爸爸罵。結婚後經歷國民黨政府實施的三七五減租,地契一大疊最後一張白紙黑字來,因為不識字土地就這樣被騙走了,老蔣時代誰敢反抗,是會被抓去槍斃的,蘇媽說。
接著蘇會長回憶國中住在東豐路的竹籬笆、大樹,想吃水果,樹上會掉下來,想玩球就拿楊桃來丟。母雞身邊跑,下蛋時就直接拿來吃,非常補!之後,東豐路的家又被徵收,被拿去做成功大學的用地。接著就搬到現在住的地方,蘇會長的爸爸是建築師,現在若還活著是八十六歲,房子是蘇爸當時設計的,特別找的合法的地。還以為這個合法性可以讓全家免於再奔波,誰知道兩年前來了一些測量的工人,蘇家問:「為什麼要測量」,工人:「這都還沒確定,中央未允許啦」。接著打電話到都發局問,一樣的回答:「要等中央允許」。但居民大致有心理準備,當時2007年計畫版本是徵收土地範圍為37,171平方公尺,20092010年,更改後的計畫默默的原先的範圍37,171平方公尺擴大到51,418平方公尺、環評也悄悄的通過,但居民卻完全不知情,做好的心理準備是2007給居民的版本:前庭、後院可能不見,但單純的居民為了國家的公共利益,若要犧牲前庭、後院多願意配合。
今年8/8,官方網站新聞開始開放閱覽,但可想而知,誰會沒事去看呢。8/17居民才收到雙掛號信,信封袋裡放著一張粉紅色A3的單子,標題寫著「臺南市區鐵路地下化案」都市計畫公開展覽說明會。我看了半天,第一:完全看不出我家要被徵收、被拆了;第二:就是說要開說明會,一般居民週二、週五早上十點或下午三點都還在上班,誰會這麼熱血的自己請假,來陪這些辦公廳會的人員上班?經過蘇會長到處奔波,才確定原來那通知單通知的是:「你家要被拆了」

於是自救會成立後開始挨家挨戶拜訪,把讓人疏離的說明會邀請標題「臺南市區鐵路地下化案」都市計畫公開展覽說明會,翻譯成白話文「急~你家要被拆了!」沿線居民才開始緊張,真正意識到這張掛號信的嚴重性。但初期除了附近的住家較熟識,一般住戶都大門深鎖,蔡姊還要隨身攜帶大膠帶拍在住家門口這個說明會辦在8/28,是蘇會長讀國中的女兒生日,女兒今天生日不快樂,因為人生第一次在生日當天要為了家去抗議!這個公聽會搞得居民人心惶惶,沒有路名的專業的細部計畫圖,讓居民完全搞不懂有沒有拆到我家?承辦小姐也看了老半天,自救會只能問居民:你有收到掛號信嗎?若有就包徵收了。不滿跑流程式的說明告知會,10/16居民集結北上抗議遞陳情書,這一天是蘇會長的生日
會長的家裡面擺了很多腳踏車,平時全家喜歡騎腳踏車到處玩,至從這件事發生後,腳踏車就變成擺飾品了,蔡姊念念不忘的過去平凡的生活、平凡的親子時間、平凡的休閒、平凡的家庭...何時會回來?

2014年3月28日 星期五

2013.5.27 訪談反東移住戶--衛民街青草店林阿伯


「憲法第15條第2項明文保障人民生存權財產權...,這是徐世榮跟陳教授教我們的事」--衛民街青草店林伯伯說。

衛民街巷子裡,一張斑駁幾乎看不出字跡的青草店招牌,屋內沒有什麼傢具,兩旁是用鐵架組成的櫃子,放置草藥盒。林阿伯坐在屋內,身後灑進來的陽光穿透紅橘色的篷子,成為室內暖色的一道光。
走進屋子一看,阿伯身後的空間其實是自行搭建的臨時後倉庫。主建築的外面(後方)約三米是鐵工局的地,一家八口的林家不得再往外、往上延伸搭建加蓋。屋後的倉庫除了放置各式各樣的青草藥材之外,就是滿堆的資源回收物,阿伯的太太出門會加減撿回收維持生計。
是訪談住戶以來,唯一一次沒有在所謂客廳的訪談,椅子幾乎是放置在門口,晚到的同學椅子只能放置於屋外。一戶人家訴說的也是鐵路沿線的庶民故事,阿伯說「住阮這排的隴是艱苦人啦」。

今天一到阿伯家,阿伯的第一件事是拎著前幾天去聽得一場關於法律演講的簡報資料,特別針對釋字709號闡明正當程序的內涵與比例原則等等。阿伯感歎道法律的改革很理想,可惜操作的人與理想總是有落差。南鐵東移一事,打開了許多沿線市井小民的眼界,常常在一些不屬於市民過去的場合中看到這些阿公、阿嬤,為了捍衛家園,努力的挺著身子認真的吸取各方面的知識。
「憲法第15條第2項明文保障人民生存權財產權...,這是徐世榮跟陳教授教我們的事」--衛民街青草店林伯伯說。
這也讓我想到查維茲在世時怎麼讓委內瑞拉的人民相信憲法保障人民的力量,即便是菜市場的阿伯、阿嬤,甚至是貧民窟的人。或許這也是在抗爭的歷程中,最讓人感到有力量的一線希望與最讓人安慰的事了吧。

(撰寫者:周舜裕)

2013.6.2 陳爸、陳媽

每次要陳媽說故事,陳媽總是合不攏嘴的說「那有什麼好說的啦,就很平凡啊」,接著就會越講越起勁的說出很不平凡的故事。
談到倆老跟「家」的故事,數不清的故事可分享。現今的這個房子是四十年前就決定要在這住一輩子的「家」,於是從源頭開始,找最好的建築師、工程師、手扶梯雕刻師、最好的杉木、石材、鋼筋、堅固的水泥比及特別的油漆等。光旋轉樓梯就做了四次,不斷的與工人溝通完成,每個小細節都有陳媽對美感的要求在裡面。入口深度的比例,陳媽現場監工感覺不對就拆掉。

陳媽沒學過設計、美術、建築,哪來的美學基礎?一切就從小生長的環境培養起。陳媽的父親是日治時期車路墘糖廠的職員,因此陳媽從小就跟家人住在糖廠宿舍,受環境影響對於美感的接收自然而然。現今住的房子落成後,父親也幫陳媽在屋外設計了一處水池,做為戶外庭園造景。屋外摟空的鐵門設計,則是受日本電影影響,其概念為摟空的大門小偷反而不敢進來,因為沒有遮蔽的死角,裡、外看得一清二楚。

陳媽媽可說是當年的文藝青年,特愛看電影,為了電影學生時代就學會蹺課。陳媽媽特別喜愛西洋電影,諸如:飄、亂世佳人、王子復仇記、茶花女,也喜歡俄國塔可夫斯基的作品,還有日本電影與日本建築雜誌等。談到電影、工程,陳媽不禁感歎現代的水準已退步太多。陳媽沒學過設計、監工,卻使用了人原本應有的敏銳的「感覺」蓋出了一棟漂亮的房子,關於設計理念,陳媽媽總是困惑的說「我也不會說,就是憑感覺...」,這樣的生活美感已經住在陳媽的身體裡。

陳爸則是因土木工程的背景,用當年蓋嘉南大圳的品質調配、監督出堅固的水泥比。陳爸還曾經帶著當年幼稚園的兒子到曾文水庫,當年曾文水庫還在尚未注入水的時代,兒子還在水庫底部拍照留念。今晚難得可以看到陳爸的笑容,好滿足。但到九點多陳爸的倦容仍抵不過身體的疲憊,請陳爸先行休息,看著陳爸蹣跚的腳步拿起盒子裡的藥包,很不捨,只能不斷提醒陳爸變瘦了要多吃點、多出門運動。陳爸都有用力的點點頭說好,但其實心理很明白,陳爸、陳媽沒有辦法假裝忘記台南鐵路地下化改選擇一個要拆他們家的方案,他們沒有辦法面對家即將消失的到來,還假裝毫無感覺。

人跟家的成長故事,原本應該是緊密的,有好多細節在裡頭。可惜,現代人與房子的故事,大多只剩下地段跟房價的數字....。我們透過數字去衡量幸福指數,卻忘了自己原有的「感覺」,就如賴和說「啊,時代的進步和人的幸福,原來是兩件代誌」。好喜歡聽陳爸、陳媽說故事,有生命力的故事。


(撰寫者:周舜裕)

2012.12.12 訪談葉家/青年路老建材行


葉奶奶:「我也想好好的養老過日子,但為什麼政府要弄這種招數?」
蔡阿姨:「市府若沒辦法幫我們,也請告訴我們窗口在哪裡?」
陳阿姨:「每個部門互踢皮球,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今晚訪談東移住戶葉太太一家人,青年路上的老建材行,原本座落在菜市場中。那個牛車搬運建材的時代,經歷蹦蹦車(鐵牛車)、大卡車的轉變,五十年前葉奶奶擔心大卡車進入菜市場造成行人的不便,於是與已故的葉爺爺打拼半輩子,終於在青年路一口氣地買下了三間店面,為的就是一股對於「人」的貼心與同理。現今只有葉奶奶住在這,仰賴附近的寺廟給予葉奶奶寄託的力量,我們似乎忘了有一種精神的寄託是無法用金錢購買的,我們似乎忘了,信仰是人花了大半輩子累積才願意相信的寄託。政策的評估是否曾經站在人的角度去思考,是否也能站在跟葉家同理行人一樣的同理心去照顧這樣的百姓?





2013.1.9 夜,雨 [衛民街神祕巷弄,三戶反東移住戶關不住的聲音]


王阿姨 (31年次)。

8歲那年跟隨父母親還有妹妹從福州來到台灣。在福州爺爺就是做刺繡的,父親繼承家業,自己已是第三代。剛到台灣是租在台南的民權路上租了一家小店,現今仍保有傳統刺繡的莊行也多集中在這條路上。
王阿姨成功國小畢業,14歲那年就開始跟著父親學刺繡,到現在已經邁入第56年,對自己手藝的細緻度相當滿意,老顧客互相介紹。雖然在大陸市場進來之後許多傳統產業陸續倒閉,但王阿姨仍能因為其老師父級的手藝沒有在資本化的市場遭致淘汰,這也是王阿姨人生最自豪的事了吧!
但要問起這樣的人生規畫是不是如同原先所安排的,王阿姨則感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時經濟不好、沒錢沒法受教育,只好做工」。當時在民權路上禁不起房租的壓力,靠著自己與父親的雙手刺繡、母親則是幫忙做金紙打錫箔,省吃儉用買了衛民街小巷弄中的一棟房子,因為巷子裡比較便宜。也是全家人來到台灣第一個自己的家。家中唯獨小弟繼續受教育到大學也如當上老師,剛辦理退休不久。住隔壁的方阿伯接著問是不是重男輕女?王阿姨立即性的反應「當然馬係有,那個時代一定係阿餒ㄟ啊」。現在若要王阿姨離開他朝夕相處的刺繡工作桌,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房子要被徵收的事是去年八月收到通知單才被嚇到的...」王阿姨說

方阿伯(昭和15年)與杜阿姨(昭和18年)
「番薯簽你們有吃過無?以前每一餐都只有這個吃」方阿伯激動的對我們這群學生說道。
從年輕時代就很窮,沒做過什麼生意,就只能到處看哪裡有缺人就做工。跟小三歲的老婆(杜阿姨)是怎麼認識的?阿伯靦腆的說:「啊黑係郎介紹ㄟ啦」,所以看一次就喜歡囉?兩夫妻傻傻笑得很燦爛。
伯提起老婆的親戚曾做過好幾屆的立委,杜阿姨不好意思的說往事別再提了,但只見方阿伯越說越起勁連名字都抖了出來,但那似乎只是親戚的事。
杜阿姨年輕時也跟方阿伯一樣到處做工,也幫人家清潔打掃,兩夫妻苦哈哈的存了一些錢終於可以買個巷弄中的房子安身。現今家族三代同堂,家中還有一老母、兒子媳婦與可愛的孫子,最小的孫子還開心的跑來王阿姨的刺繡莊串門子,開心的看著大家,卻不知家裡即將要被拆的事 ...
王阿伯(36年次)印刷業。
住戶要得很簡單,就是維持96年版本,借用土地做工程,住戶很樂意,但不能偷改版本擴大徵收。
印刷業的王阿伯還會看報紙,王阿姨、方杜夫妻沒在看報紙根本連地下化計畫都不知情。
東移自救會發送的資訊印刷品就是靠這位熱心的阿伯,今晚還急著問自救會的會長夫人:「新的懶人包出來了嗎?有沒有還要再送印的?」、「如果真要拆我們的房子,這將會是一場人倫大悲劇,許多三代同堂的家庭,其中還包括失業的、在放無薪假的、還在吃奶的新生兒等問題,要怎麼辦?」、「沒有人來跟我們說怎麼辦,只有10/26那一次賴清德跟我們的會議,也沒有正面回應...。」、「我們很怕他們偷偷來,『環評』照理是要讓我們知道的,『黑箱作業』的環評無效!」
問起如果最後房子還是要被徵收,有何打算?王阿伯還不遲疑認真的說:「臥軌!其實臥軌是違法的,但是...如果我連家都沒了,還怕什麼呢?就到牢裡吃免費的飯啊,不然能怎樣?這也都是不得已的,犯法也是沒辦法...」

2014年3月23日 星期日

[2014寒假南鐵訪調─東區江太太]

  北上的火車即將靠站,不久,就可到這悠久的古都台南,但緩緩減速的街景,你看見緊貼在房上,一張張黃白夾雜的布條,當你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時,就被這突然的停駛啞然而止,思緒還沒完全清楚,就下了月台。台南,印像中純樸且溫暖,印象中古老而悠然,卻閃過一道道無聲的抗議,那靜默的反差,突然忘了身處何處?這時,想知道這裡的故事,想了解台南鐵路沿線所發生的一切……
  遠遠望去無止盡的鐵軌,遙遙望去憂慮的未來,過東門陸橋不久,就看見一戶外牆貼著ㄧ大幅可愛的南鐵彩繪,畫著公共利益下,原本美滿的家該何去何從?位於轉角的,這陳舊的表框店,江太太就住在這裡,ㄧ家平凡無奇的店,甚至可能會被鐵路旁的小巷給忽略了,然而,卻藏有著不平凡的故事。
  江太太熱情地招待著,這是台南人特有的熱情,就如正午的烈陽,總讓人招架不住,但你可知道,江太太的心裏,卻有著說不盡的憤怒與無奈。
  江太太緩緩指著,「你們年輕人,現在工作也賺不了多少錢,都是月光族啊,還要倒貼給在北部上班的女兒」,又提到這個年輕的世代喔就是那個崩世代,有點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說起從前,三十歲買房時這裡就像個鬼城,以前這裡都沒路,都是違章建築,因為沒錢,所以來買鐵路旁會比較便宜,買房的錢都是借來的,就這樣熬著、熬著,熬著把小孩養大,熬到現在,以為鐵路地下化後就可以出頭天了,沒想到是要趕我們走,搶我們的家死了都不會甘願,這是我們40年的心血啊!」
「你們政治人物有幾棟房我不知道啦!我們小老百姓一輩子只有一間房子,很辛苦,一分一毫都很辛苦,都是流汗賺來的,你們卻用這種方式把我們搶走,你們情何以堪。」這是江太太在某個抗議現場對著警察講的。
「以前我們火車不像現在電氣化,是煤炭的喔,會有那個黑煙,啊聲音很大,就感覺火車好像要開進我們家了,剛開始都不習慣,因為沒有錢啊,所以沒辦法,每次火車開過來就像地震一樣,這麼多年都習慣了,現在就改用電氣化的了,我們鐵路邊的都是弱勢,就是沒有錢才買到鐵路邊,我們也沒有什麼公職的工作,就是要買店面,靠我們自己的勞力,我們現在也只有國民年金可以領,你看青草阿伯,五個小孩,兩對夫妻,一個媽媽……
  門外,ㄧ輛火車迅速地通過,等不了那個世代,容不下這個時空,車廂間的碰撞,碰撞著話語中的心勞與妥協。

「你看我現在房子這麼大,其實很辛苦,你看我的手都做到變形,我們這是要靠勞力的工作,所以才變成這個樣子,我們做三十年,一點一滴把孩子養大,講到這裡……就覺得難過……,因為我們一輩子的期望就是以後不要靠小孩子,我們有間房子可以養老,以後不能做還可以租給人家,就是不要拖累小孩子,因為小孩子都很辛苦,在北部工作還不能結婚,結果沒想到發生這件事情,對小孩子的承諾,沒了……
  江太太沉沉地舉起疲憊的手,搖了搖頭,想拭去眼淚,但卻擦不掉這段時間的壓力,還有對孩子的承諾,好像什麼都把握不了,無力挽回。
「你看台南人都是住那個透天的,那個安置什麼的我們也住不慣,我們也不要,政府為什麼把頭腦動到我們小老百姓頭上呢?財團就是要搶我們的地啊,就和政府官商勾結。之前柯建明建議賴清德徵收仁德區,這是我們最值錢得是東西,把我們搶走了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96年原本都是潛盾啊,就因為這裡的地太值錢了,所以就搶了,航空城、苗栗也是這樣啊。那些政治人物、民意代表都是靠炒土地致富的啦,我們小老百姓靠勞力去謀生都很困難,都是那些政治人物在搞。」
  江太太口中的憤恨,也許聽起來平淡,但卻是對這巨大的體制怪物最嚴厲的控訴,夾雜著無奈,夾雜著沉悶,也許如此混濁的情緒才能平緩這不斷起伏的心情。
「你們這一帶小孩子都是生在科技最發達的時代,但也是最辛苦的一代,以前打給小孩還要用什麼BB扣,想不到十幾年要變化這麼大……你看中國城也是,沙卡里巴也是,都被政府迫遷,夢時代那塊地是用租的,以前是沒有價值的,,現在喔都炒到永康。政治人物的幾千萬就好像幾千塊一樣,我們聽了都是天文數字,政治人物不要把腦筋動到小老百姓頭上,我們小老百姓只求安居樂業而已啊。」

  將近七點了,這是自救會居民們例會的時間,準備好東西,江太太向你邀約參加這次例會,這場仗還未結束,整裝,為捍衛自己的家園,拉下鐵門,抬起步伐,出發。

(撰文者:林晉暘)